【普洱散文】八月十五在杭州 || 吴亚锋

八月十五在杭州
文/吴亚锋
去年的八月十五，我在杭州。环城湖的风拂过一层凄凉，我坐在湖边长椅上，望着月亮，幽幽然出神。夜很深，我仍然不想回宿舍。月亮越来越亮，杭州的月亮似乎比家乡的月亮要高远一些，冷冷的清辉洒在湖面上，凄凉越发深厚。一个保洁阿姨缓缓走过来，一样的望着月亮出神。她的手机响了，浓重的灵宝口音，叫我突然有家乡的感觉，闭上眼听她说话，疑似在灵宝的金水湖畔。这是一个景区保洁，丰腴的有点过份的身材暴露出北方女子的特征。我主动搭讪：是老乡？她愕然：你是灵宝的？是！我欠身让她坐在椅子的另一端。我是胖子，她也不瘦，距离无法拉开，不碰撞不接触就是最远的间隙。她问我在哪里做保安，我告诉她老浙大，她兴奋起来：我就在环城湖做保洁，我们很近的。环城湖是老浙大小区眼前的一条自然小河，南方人习惯称湖，杭州本来湖多，湖城才是杭州。湖边多树多花草，尤以桂花树最盛，桂花开时并不见其鲜艳，香气却是冲天刺鼻，我总觉得桂花香气太俗，仿佛浓妆艳抹的女子。
乡下人进城务工，大都是保洁保安。她做保洁，我是保安，吆鸡打狗看后门，伺候人。不被城里人看重，自己不轻看自己就是最好的尊重，也是自信。她问我什么时候出来，我说不久，她问我能否适应，我说还行。虽然是他乡遇老乡，毕竟素昧平生，又男女有别，爹爹曾经交代过，男女交谈是非多。谨言慎行是做人根本，何况又是浪迹天涯。她不再多说，抬头仍旧看月亮。 物业发了月饼，小区热心人又送来点心。我请她吃，她谢绝。遂从包里拿出月饼，竟然与我的一样品牌。她说，吃吧，尝尝我的。我同样谢了，并不想吃。两个人就看着月亮，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。
她穿的保洁制服，身形微胖，圆脸大眼睛，目光幽然并不深情。她一定是在想家，我问她来了多久，她说两年了，老公做保洁，她也做保洁。收入还行，两个儿子已经成家，就是债务太重，压力太大。只好出来做工，地里长不出值钱的庄稼，老公就托人找了份打扫厕所的差事，开始她嫌脏，不愿老公来。老公说，杭州的厕所比我们家或许还要干净。老公来了，她也来了，果然杭州的厕所就是干净。夫妻二人承包了厕所，活不重，但是要勤快，不停地打扫，他们就是勤快，厕所里点燃着蝇香，缕缕不断，像极了桂花香。我不能问她年龄，问女人年龄是忌讳，她倒是直爽：我已经五十岁了，家里有公婆父母要伺候，可是过日子没钱不行，何况又欠了债，我们是欠不得别人的债，有难过人家帮了咱，咱不能拖累人家。说完这句话，便不再说，唉声叹气地，下意识拿了月饼在手里摩挲，并不吃。我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对于这样一个近乎偶遇的女子，我只能附和着沉默。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，虽然不如她的压力大，但是儿女长大成人各自有家，我有了严重的失落感，黄老师介绍我过来做工，更多的是自己想要一份经历与见识。出来半年，辗转了几个地方，人情冷暖别样不同。没有我吃不了的苦，却有着看不尽的脸。多少次想回家，还是不想半途而废，男人不管做任何事，有始有终的好。只是无边的寂寞与思乡之情，深深噬咬着孤寂的心，老男人其实更多是长不大的孩子。
她说起她的儿子，我聊起我的女儿。我说起我的孙子，她说你是何必呢，在家里多好，我是没法了。没法了就出来是绝大多数打工者的支撑，她或许无法理解，我之所以出来也是没法，我想要的生活和她要的生活不尽相同，她不能理解。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在他乡异地相遇，享受一份偶然的温暖，转瞬即逝，越是弥足珍贵。月亮偏西，街上车少尤显寂静，更觉凄凉。她要回去了，说：老乡，好好干吧，为了生活，努力。然后起身走了，回头冲我礼貌地笑笑，看到她明亮的眸子里透出和善。在这一刹那我竟然感动，直到她消失在远处的灯火阑珊处，我忽然泪流不止。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地方，在半山一家公司开车，生活渐渐平静。后来疫情爆发，我离开杭州，从此再没有回去。也没有那个老乡的任何信息，家乡的日子让人忙碌充实，忘了曾经在别人屋檐下的辛酸，很少再记起这个人。记得她说过那天晚上原本是要和老公团圆的，只是公公有病想儿子，老公就回去陪父母，留下她一个人在杭州过中秋，不料与我无意识中度过一个月圆之夜。这大概要算是我和她的一个偶遇，两个小时的缘分，月亮作证。肯定不能是浪漫，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靠近，这样的缘分不会常有，也不希望再有，天下人都该有一个团圆日，为什么一定要天涯共明月呢？又是一个中秋节，不知道她在哪里？可好？杭州的朋友还很多，祝愿他们都好吧。如果还在环城湖边吃月饼，就请多吃一块，为我们的短暂相遇，为自己美好的人生，为更好的未来，也为了那湖边浓的化也化不开的桂花香!
作者简介：
吴亚锋：灵宝阳平人。三门峡市作家协会会员。一个沉淀于生活不能自拔的老男人，一个躬耕于田间却又醉心于文字的痴心不改者。平台与报刊发表了许多自以为是的文字，大都是随性随意的胡说八道。不敢妄称文学人，只愿做一个与你聊天到开心的知己！歌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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